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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朝阳…………………………作者:海鹰
作者:海 鹰   发布时间:2017-07-06 10:58:48 打印 字号: | |

他们隐于喧嚣的都市

追踪着罪恶的踪迹

他们用鲜血和生命

保一方百姓的平安

------仅以此文献给我市默默无闻的便衣英雄

 

1、这个北方的城市,冬天刚刚过去,春天刚一露头就跑得无影无踪,夏天就迫不及待闪亮登场。最高兴的当数大姑娘、小媳妇,她们赶忙换上各式各样的裙子,长的到脚面、短的到大腿,花枝招展美不胜收,把个大街小巷打扮得妖艳非凡。

王东升和丁大龙二个和警察们在永正街派出所里值。

王东升胖胖的身材,大大的耳垂,好似一尊乐山大佛。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对犯罪嫉恶如仇。罪犯分子遇到他立刻满心欢喜,没想到一交手,王东升便用铁的证据和严密的推理把罪犯挤到了墙角。罪犯如梦方醒,才知道如意算盘打错了,空欢喜一场。

丁大龙一米八三的大个子,眉清目秀,属于顿顿吃鲍鱼、大虾也不长肉的人,自己总说,研究一下我的基因,开发一种减肥药准能发大财。

王东升的手机响了。他一看眉头就皱起来,是他妻子严红来的电话。

王东升,我说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这个家连旅馆都不是?

你听我说,现在有任务------

我不听你说。

在家里,严红杏眼圆睁,啪的一下撂电话,转向儿子王群立,你怎么还不吃饭?

我看完这本破案书就吃,就差几页,瘦弱的像个“豆芽菜”似的王群立低着头说。

听到这,严红余怒未消,一把抓过书扔在地上,破案、破案,就知道破案,一个破案不回家,一个破案不吃饭。

王群立看到妈妈生气,顾不上那本书,拿起筷子赶紧往嘴里扒拉饭。严红敛了一堆脏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洗衣机转起来,仿佛把严红的怒气带走了一些。

熙熙攘攘的街面上,分布着摊贩,两边是商场。时装、鞋帽、百货、文具、化妆品、小家电应有尽有,批发、零售都可以,再加上冷、热饮、风味小吃,可以说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素来是商家必争之地。摊贩们成为这个城市的先富一族,都拿出看家的本事大声叫卖着。“哎,人叫人,急死人,货叫人,乐死人。走过,路过,别错过,快来买快来看”。顾客们人头攒动,当然,买东西哪有不带钱的。小偷也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蠢蠢欲动,暗自庆幸找到发财之道,用镊子夹口袋的钱、刀片拉背包的,直接用两个手指头练“二指禅”的混在顾客其间 “打秋风”。朝上衣口袋下手的叫“开天窗”,朝后屁股口袋下手的叫“扒地沟”。他们无视道德、无视法律,越到过年过节越猖狂,一时间,老百姓怨声载道。

王东升这帮警察的眼里自然也揉不进沙子,他们时刻提醒自己的责任与使命。王东升与丁大龙正在街上巡逻。

丁大龙用手不自觉地按着胃口对王东升说,又挨嫂子骂了吧,我说你赶快回家,这有我们盯着。

王东升说,小毛孩子,懂啥,打是亲、骂是爱,以后你就知道。

丁大龙不服气地说,队长,我都二十六岁了,还是小毛孩子”?

二十六算嘛,我都三十四了。

三十四了,就得回家。

二十六,快结婚了吧?

刚吹了。

王东升不解地问,为啥吹了?

人家嫌我没有房子。

王东升叹口气,等忙完这段,我让我老婆给你介绍一个。

我没有房子,人家能看的上我吗?

王东升笑着说,找一个有房的,你当上门女婿。

没问题,谁让咱没有房子,老话儿怎么说?小子无能,自愿更名改姓,入赘倒插门。

王东升笑了,他看一眼丁大龙,我说你这胃口又疼了吧,你得抓紧时间到医院看看。

丁大龙满不在乎地回答,等忙活完再说吧。

红色电话机响起来。王东升接了。是110指挥中心打来的:中新大厦地下停车场有人偷车。

王东升和丁大龙马上出现场,火速赶往中新大厦地下停车场。到那一问,保安气喘吁吁地说,有个大高个,挺瘦、挺白的人用大液压钳子偷电动车,被我们发现,他扔下液压钳子就跑。我们追一会儿没追上,就回来,我们这也离不开人。

王东升问,那个人是不是长得是不是像“细麻杆”一样,脑袋挺大?

保安答,没错,长得还像那个歌星。

王东升气不打一处来。长得像?他本来就是一个歌星,走,大龙,我知道他“猫”在哪。

王东升和丁大龙来到不远处的帝豪夜总会。

大白天,这里像墓地一样安静,前厅的服务生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上的娱乐“八卦”新闻。看到穿便装的王东升和丁大龙就招呼,您二位开个房间K歌呀?唱一小时送一小时。

王东升说,房间开好了,是阿建给我们开的。

阿建在303,那您二位去吧。

在电梯里,丁大龙说,神了,你怎么知道麻杆在这里?液压钳子扔在现场,他还能去哪?

阿建本名叫尹建学,省音乐学院没毕业,因为嗓子好,就在歌厅里走穴唱歌。后来被演艺公司发现,就和他签约,重金包装。尹建学也算是大红大紫了几年,连王东升的妻子都是他的“粉丝”,叫“血丝”。 演艺公司就是个资本家,恨不能把艺员的骨髓榨出来。安排尹建学全国巡回演出,老板挣足了钞票,累的尹建学鼻子直蹿血,挺不住了。有高人指点,让他吃点摇头丸。

尹建学一试真管事,在台上找到如醉如痴、欲仙欲死的感觉。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忽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

观众变成了海浪,哗地一下涌来,尹建学处于漩涡之中,身体不停地转,那感觉爽极了。他再也离不开那花花绿绿的“巧克力豆”了。过了一段时间,“巧克力豆”的力量逐渐变小。又有高人推荐“海洛因”。最后他的出场费不够卖毒品的,渐渐入不敷出。观众的口味永远是喜新厌旧,又有新人“出道”,演艺公司像扔一块破抹布似地把他扔了。没有演艺公司的续约,他成了过气的歌星,一钱不值。他只好又回到歌厅卖唱,有时也教三陪小姐唱歌。金融风暴来临,歌厅也不景气,他就开始偷电动车。刚因为盗窃电动车被判刑六个月,出来没几个月。

303房间,尹建学正躺在沙发上叹气,车没偷来,白搭上一把液压钳子,一百多块呀,只好再想办法,找刚认识的一个小姐骗点钱。

门开了,王东升和丁大龙走进来。尹建学像身子底下有弹簧,腾得一下坐起来。

王伯、丁伯,您们闲在了,来K歌?虽然尹建学嘴上说得轻松,脸上还是在掩饰着什么。

王东升说,你紧忙活,我们能闲在吗?刚才把液压钳子落在哪了?

啥液压钳子?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呆着没出屋。

丁大龙也认出了麻杆。你装傻吧,编,接着往下编,你小子刚出来几天?看警察歇会儿就难受。

王东升说,麻杆你要是不偷东西,你的手就长草还是生锈?

丁大龙说,你就是记吃不记打。

麻杆开始耍赖,一下子坐在地上,拿脑袋不住地往墙上磕,王伯、丁伯,我这也是没招,我说实话,我这是为了孩子,想着弄辆电动车换点吃的。

你说清楚,为了孩子?谁的孩子?

我的。麻杆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说。

你哪来的孩子?王东升问。

嗨,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我和一个“粉丝”的,原来她指望我挣大钱,她好妻以夫贵,母以子荣。现在看我不挣钱,把孩子扔给我就跟一个大款跑了。

丁大龙说,做DNA了吗?你有把握是你的孩子吗?别“鸭子孵鸡白受累”。

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错。麻杆说。

王东升说,你也配当爹。

又让您逮着,您大人有大量,“网开一面”吧,要不,我给您签个名。

王东升说,留着在预审笔录上签吧。说,出来这几天偷了几辆电动车?

我对天发誓,就这一辆,我要是说瞎话,让雷劈死我。

丁大龙说,还用雷劈,下枣核大点儿的雹子都能把你砸死。

麻杆哀求着王东升,王伯,您了别给我带手铐了,我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给点面子,照顾点影响。

王东升说,就你还公众人物,知道影响不好还干坏事。

丁大龙戏谑着,我给晚报报个料,还能得奖励,你也借机炒作一把,备不住还就火了呢。

麻杆带着哭腔说,您饶了我吧。

丁大龙从口袋里掏出麻绳。

王东升看了看麻杆的小细胳膊,别绑了,绑不好再把他胳膊绑折了,送他到“姥姥家”,永正街派出所。

别送我到派出所,我孩子还在家里。

丁大龙说,就你这号人,就爱满嘴跑火车。

麻杆带着哭腔,指天发誓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先把你送派出所,我回去看孩子。王东升说。

麻杆说,警察说的话我信。他在前面走,出了帝豪夜总会,轻门熟路就到了永正街派出所。

把麻杆交给值班民警,王东升和丁大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起去了麻杆家,没想到,麻杆还真就把孩子一个人锁家里,两岁的孩子饿的直哭。

王东升看着孩子那小脏脸对丁大龙说说,咱工作要是做得不细,就得出大事。

丁大龙说,吸毒的还能有实话?我开始也不相信。别说,还真跟他爹长的一模一样,不用做DNA鉴定。丁大龙把孩子抱到派出所。

刚进派出所,110指挥中心又来电话,有人报案,在永正街手机、钱包被抢。

另外二名警察火速赶到事发现场,抢劫犯早已经逃之夭夭。

你们警察总是慢半拍。失主抱怨着。

一名警察说,麻烦您跟我们去所里做个笔录。

我不去,算我倒霉,手机、钱包丢了,还耽误我功夫?那人气哼哼地走了。

 

2、静北区公安分局成立了便衣警察巡逻大队,人员是从永正街派出所、刑警一队、二队抽调来的,王东升被任命为大队长。在成立大会上,公安分局长牛汉,一个红脸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干起工作雷厉风行,是个让罪犯闻风丧胆的人物。再有三年就退休,仕途上也无进步的可能,可他从来不想这事,浑身依旧有使不完的劲。

牛汉实际上是海天市第一任公安局局长李泽民的儿子,牛汉随母姓,靠自己的奋斗,一步一个脚印当上局长。李泽民只送儿子一句座右铭:人生当如马蹄铁,磨平方休。

年轻时,牛汉凭着声若宏钟的嗓子立过二等功。那年,他接到公安部和市公安局的紧急通报,有一个叫张二嘎的杀人犯,从监狱里越狱,在河南将揭发他犯罪的村民一家四口全都杀害,张二嘎马上要在海天市火车站下车。牛汉把公安部A级通缉令上的照片复印二十份,发给每个干警,十个干警在火车站里搜索,牛汉和另外的干警在火车站外围堵。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牛汉掐指一算,估计从河南开来的火车已经开走了,这时他身上的BP机响了,显示只有一个汉字,“无”。牛汉急了。如果让这个叫张二嘎的杀人犯从他手心里溜了,他没完成任务受处分不说,海天市很有可能再出几条人命。他瞪着狼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从他眼前走过的成百上千的旅客。有一个旅客引起他的注意。

牛汉记得通缉令上的照片,张二嘎是个秃子,十月份,天气既不冷也不热,下午五点也没有太阳,有个人戴顶黑色棒球帽,穿的挺脏,莫非……,来不及多想,牛汉疾步上前,无奈,他和“棒球帽”间隔着几排人流儿,情急之下,牛汉响遏行云般高声断喝:张二嘎。“棒球帽”下的人听到声音,瞬间迟疑一下。牛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过人群,把张二嘎双手拧到背后大声问,你是张二嘎?张二嘎像是被施了魔法、点了穴道,大声答道:张二嘎到。干警们一把拽下棒球帽,棒球帽下面是一个没有毛的“肉球”,上面密密地一层汗。干警们又从张二嘎的背包里搜出一把折叠刀,有四个人在这把刀下死于非命。经过审讯,张二嘎交代,他到海天市是来找在监狱里欺负过他的犯人,找到就灭了他们全家,没想到刚出火车站就被擒获。听见喊我名字吓坏了,还下意识答应着,哎,肠子都悔青了。

事后,干警问:他要不是张二嘎怎么办?牛汉笑着说:那他就不会答应我。你一喊为什么他就答应?他刚从监狱里逃出来,习惯还没改,再加上高度紧张,听道点名就顺嘴答应了。

牛汉和马千里被几进宫的老惯犯合称“牛头马面”,提起来就胆战心惊,又恨得牙根痒痒。

十几年后,牛汉当上局长,他讲话从不用讲稿和麦克风,嗓声依然声若宏钟,像是喷发的火山口,涌出无穷无尽的能量。他慷慨激昂地说:“面对犯罪分子不断变化、犯罪手段层出不穷,我们的公安队伍也要不断变换打击手段,创新工作方法,变换工作方式,走出去,走上街头,不仅接到报警要马上出警,还要进行动态布警,便衣警察要以风的速度,鹰的眼睛死死扼住罪犯伸向群众的黑手,打造平安城市,让群众有安全感。我们就要滚动式,不间断巡逻,体现便衣警察变的优势,有首歌不是唱:“你不巡逻,我不巡逻,谁来保卫家?谁来保卫她?对不对”?

干警们哈哈大笑,会议的气氛开始活跃。

牛汉接着说:“我们便衣警察巡逻大队的工作重点放在永正街、汉阳街、五马路等一带,这里是抢劫、抢夺、盗窃,也就是“二抢一盗”的高发地区,发案率居高不下,群众意见很大。我们要与罪犯短兵相接,打一场歼灭战,显示人民警察的威严,为建设和谐社会做出贡献。王东升你带便衣大队一部分人负责这一带,人员有马千里、钱坤、丁大龙和新毕业的大学生,一个叫文雅,一个叫常亮”。

王东升心里琢磨,这几个人到都熟悉,新给了俩个人,还都是刚毕业的“生瓜蛋子”,还有一个姑娘,活太不好干。王东升扳着手指头算,岁数最大的是马千里,还有一年就退休了,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上街面上巡逻吧?剩下的有钱坤、丁大龙,加上新分的大学生文雅、常亮,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可负责的这一带是市区最繁华、同时也是治安最乱的地段。

对着文雅、常亮二个新毕业的大学生稚嫩的面孔,王东升苦笑着说,边干边学吧。

 

3、晚娘的拳头、六月里的日头。中午的太阳正照在头顶上,让你没处躲没处藏。正在永正街巡逻的王东升撩起身上的T恤擦一把脸上的汗。

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法眼。一个“五进宫”自称是“踏雪无痕”的老惯偷吴起明。

吴起明长的五短身材,结结实实,可全是“懒筋”。可是从小就不爱干活,专干偷鸡摸狗的营生,爹妈给他娶妻生子之后,他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把爹妈早早气死,正好没人管他了。吴起明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般长,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双手能“使活”的超级“钳工”,食指和中指的功夫是从七八十度的热水盆里往外夹肥皂片儿练出来的。所以,他从不用镊子、刀片等作案工具,身上不带犯罪工具,你不抓住他手腕子他就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认帐。

私下里,王东升连损带挖苦,警察天生就是逮小偷的,只要你一出手,我就逮得着你。吴起明的嘴从不服软,没我你能进步吗?二人好像是教学相长。的确,这些年,吴起明几进几出公安预审,见证了王东升从一个青涩的、毛躁的小警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预审员。正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东升在实践中还总结出预审方略,“扫清外围,重点突破,在关键性问题上打乱对手的心理防线,使之不能进行有效的对抗”。

老伙计,咱倆就是有缘,几天不见你我就寂寞呀,想你啊,你又露头了?该不是要出手?

 “踏雪无痕”瘸着一条腿出现在永正街。他的手里是一个大塑料袋,正从垃圾箱里扒拉出一个可乐瓶子。

王队,小伯伯,我哪敢?再说有你我也不敢。没看我拣破烂吗?我自食其力,“金盆洗手”了,我现在是不偷不抢不抽不赌不练邪功不上访的“六不好人”,你就别埋汰我了。

“金盆洗手”外加“六不好人”,好样的。我得表扬你。腿是怎么摔的?王东升关心地问。

我踩在一块西瓜皮上把腿抻了一下。“踏雪无痕”用手扶着腿说。

吃午饭了妈?王东升又问。

“踏雪无痕”一呲黄牙,嘿嘿,我连早点都没吃。

王东升问,回家后,儿子对你怎么样?

“踏雪无痕”苦笑着,别提那小兔崽子,就是他把我轰出来,他找个外地媳妇结婚了,怕人家嫌弃我蹲过大狱,就跟媳妇说我死了。我也想改,不然将来有了孙子,知道爷爷那点破事,多寒碜人。

对,为将来的孙子也得改。王东升称赞着。

是啊,人家说,老干坏事,死了就进不了天堂。

二人说着溜达到卖大饼炒鸡蛋的摊儿前。

葱花炒鸡蛋,闻着就香,馋死我。“踏雪无痕”抽抽鼻子说。

怎么让我遇上你了?半盒烟钱没了。

王东升买一份大饼炒鸡蛋,递给“踏雪无痕”。

再给我买一碗茶水。“踏雪无痕”可怜巴巴地说。

王东升咽口唾沫,我一上午都没顾上喝水,嗓子都冒烟,你有干的还要稀的?得寸进尺,算我倒霉。

王东升和“踏雪无痕”坐在便道牙子上。

“踏雪无痕”一口大饼炒鸡蛋就一口茶水。

我看永正街上有好几个你的徒弟,都是便衣,还有一个姑娘。

你的眼真毒,大饼炒鸡蛋还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其实咱俩是一回事,我就是站你对面去了。

谁让你站我对面?

我不是跟祖师爷东方朔学的吗?

东方朔怎么是你祖师爷?人家是“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辅佐汉武帝治理国家。你是干啥?

差不多。

差多了。王东升掐灭手里的烟头。

“踏雪无痕”嘿嘿一笑。

 “踏雪无痕”是有名的惯偷,大半辈子都吃劳改、劳教饭。是个“五进宫”,王东升干预审时说过他,看看你这双手,除了用食指和中指偷东西就是用食指在口供上按指纹,什么时候你用一回“大拇指”?就像我这样,王东升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做示范,我就请你上皇家饭店吃油闷大虾。

 

4、一名抱孩子的外地妇女在永正街上挑牛仔裤,挑好两条之后,正要给钱,发现手提包不见了。往四周看看,有一个男人拿着一个比自己手提包大得多的黑包,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的包丢了,外地妇女大声喊,又问卖牛仔裤的商贩看见了吗?

卖牛仔裤的商贩紧张地小声说,那个男在这挑一会儿就走了。

抱孩子的外地妇女断然否定,不是他,他的包比我的大一号,颜色也不对啊。外地妇女转身要走。

就是那人干的,我们常年在这。哎呀,人要是长得像姚明那么高,把钱放T恤口袋里就丢不了。

想偷姚明还得站板凳上。一个商贩附和着。

另一个商贩说,你得老年痴呆了?别管闲事儿,一会儿他回来再报复你。

东西没买成,包丢了。外地妇女拿孩子撒气,打孩子一巴掌,孩子哇哇哭起来。外地妇女抱孩子气鼓鼓地走了。

 

王东升,最近,110接到群众报案,在永正街上买东西,把随身带的包放在旁边,一眨眼就丢,你们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给群众一个交代”。牛汉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

是,王东升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牛汉的口气又缓和一些,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任务要完成,家也要回,回家也是任务,建立和谐社会,也要建立和谐家庭。

 

5、文雅几天的巡逻之后,下班回家累的筋疲力尽。她上网与韩晓天聊天时一点心情也没有。

韩晓天并没有察觉到,文雅已经晒黑了,也瘦了,眼睛更大了,可是带着倦意。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剑桥大学的许多地方保留着中世纪以来的风貌,到处可见几百年来不断按原样精心维修的古城建筑,许多校舍的门廊、墙壁上仍然装饰着古朴庄严的塑像和印章,高大的染色玻璃窗像一幅幅瑰丽的画面。大学校长为英国女王的丈夫菲历普亲王,他同时兼任牛津大学校长。

剑桥大学的学生参与多种业余活动,其中划船是最流行的体育运动,剑桥大学每年都会与牛津大学举行划船比赛。

文雅也在心里想像着美丽的剑桥。可是她实在打不起精神。

文雅:我实在太累了。就下线了。

 

6、几天来,小偷的猖狂行径使便衣警察们愤怒了,责任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心上。他们的双脚丈量着永正街,一遍又一遍,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苦苦地搜寻,不屈不饶的结果仅仅是抓住了直接偷钱包、手机的小偷,没有发现直接偷手提包的小偷。

还是有人报案在永正街丢包,报案的人骂着,你们公安白吃干饭,白拿纳税人的钱。更有甚者,我看你们串通一气了收了他们的好了。

王东升的腮帮子塌下去,嗓子眼肿起来。王东升和便衣队员们像猎犬一样嗅着永正街的空气中贼的味道,眼睛瞪得像铃铛,里面布满了血丝。

马千里今年五十九岁,头发花白,时间虽然在脸上重重地划出了“沟沟壑壑”,但在体内也为他积聚了锐气。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仿佛具有透视功能,能够洞穿人的五脏六腑。因为妻子没生孩子,他就喜欢上王东升的儿子王群立。宝贝,喊一声爷爷,爷爷是游泳健将,带你去江里游泳,在江里才叫游泳,你爸带你去的游泳池那叫洗澡。偏偏王群立就爱游泳,于是就喊了爷爷。王东升厚道地咧嘴一笑,无可奈何地成了马千里的“儿子”。

马千里刚从医院看妻子刚回来,王东升在马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里往嘴里扒了着盒饭,他决定问计于“老狐狸”马千里。

当面,队里的人都管马千里叫“马大爷”,背后,王东升和战友们都管马千里叫“老狐狸”, 马千里干一辈子公安了,把自己干成了“公安百科全书”。马千里在刑侦大队干预审时,犯罪嫌疑人一张嘴,马千里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犯罪嫌疑人一眨眼,马千里就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三进宫”、“五进宫”的累犯,只要是又栽到马千里手里,没有不嚷“命苦别怨政府、点背别怨社会”的。有的犯罪嫌疑人直接抽自己嘴巴子,然后把犯罪事实全都“撂了”,他们知道,想从马警长这蒙混过关,比登天还难,索性省省力气。

分局本来是考虑马千里再有一年就退休了,搞预审太累,就让马千里到新组建的便衣警察巡逻大队,连当参谋带坐镇,毕竟王东升这个队长还嫩了点。另外也好让马千里抽时间多照顾生病的妻子。

王东升不顾嘴里塞满了饭,问着,马大爷,嫂子怎么样?

马千里抽了口烟,还那样,不好也不坏。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嫂子了。

你还是抽个时间回趟家看弟妹吧。

王东升嘴里嚼着饭,“马大爷,你说买东西的人还是丢包,弟兄们都快累吐血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怎么回事?

是不是拎大包的又还魂了。

啥叫拎大包的?

不懂了吧,小子,给我买盒烟就告诉你。

王东升知道马千里平时烟瘾特大,是局里有名的“老枪”。抽烟时根本不用打火机,一根对着一根点。除了吃饭就是抽烟。

马大爷您老别卖关子,我都火上房了,丢包案破不了,我丢死人。

拎大包的就是准备一个黑色普通的二尺长、多半尺宽的大包,把书包底儿用刀片拉下去,看见你忙着买东西,没注意旁边的包,就把他的包套在你的包上,拎着四个把就走,你看见他,总以为他拿的是他的包,实际上,你的包在他的包里面,听明白了就赶快买,别超过十块钱啊,超过十块钱我抽着上火。马千里说完就用手重重拍王东升的肩膀。

王东升差点让饭噎着。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堪称江湖高手,该孝敬他一盒好烟。

王东升给便衣队员们开会,详细讲了“拎大包”的犯罪手段后,便衣队员们的眼睛开始在拎大包的行人身上打量。

常亮在永正街上走着走着,还就看出了问题。

 

7、顺子剃着“板寸”头,戴着骷髅项链,胳膊上刺两个美女蛇,小腿上刺着两个老虎腿,脚面上刺着老虎爪子。他在街上拦住了一个农村老汉。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把我手机碰掉了。顺子指着地上的手机说。

老汉吃惊地看着地上的手机,我没碰你,手机咋掉了?

明明就是你碰掉的,我能诬赖你吗?我怎么不说别人碰掉的?顺子晃着脑袋一脸的坏笑。

老汉急得汗珠子都下来了,我也没说你诬赖,本来就不是我碰的。

反正手机掉在地上,你这人连个客气话都不会说?

老汉急于赶路,就顺口说,大兄弟,对不起。

顺子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画圈就等着人往里跳。对不起就完了,我的手机摔坏了找谁?

老汉近乎哀求了,我没碰你。

顺子耍开无赖,没碰?那你还说对不起,你有病?

老汉急的蹲在地上,抱着头。你这人说话怎么不讲理?

常亮忍无可忍地说,“板寸”,你这手机摔几次了?

常亮犹如神兵天将又悄无声息站在顺子面前。

顺子吓了一跳,打哪冒出来一个管闲事的?

顺子就用眼看着常亮,常亮也“照方抓药”,过了半分钟。

顺子毕竟心虚,说,你看我干啥?

常亮说,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净干“下三烂”的事儿?

顺子心想,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就我这描龙刺凤的模样一般人躲都来不及,谁敢主动招惹?这么嫩的“一根葱”,我别在是碰上 “雷子”了?

可是,顺子是鸭子熟了嘴硬,来个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梗着脖子说,这手机就是让他碰掉地上。

你把这玩具手机扔垃圾箱里,要不你就跟我去派出所,我找价格监定机构的专家给你鉴定鉴定,看值多少钱?他要是少赔一分钱,从我这就不答应。

顺子一看大事不好,转向老汉,算我倒霉,算你狠,行了吧。说完,顺子像泥鳅似的刺溜钻进人群就不见了。

常亮和老汉说,下次遇到“碰瓷”的就打110,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谢谢大兄弟。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

常亮因为满脑子都是抓“拎大包”的,先放那“狗食”“板寸”一马。

身穿黑西服、头发梳理得当、拎着包的男人走过来。乍一看,还以为魔术师刘谦从春晚来到永正街现场直播节目。只见“山寨版”刘谦靠近在挑童装的老年妇女。他用一件儿童大衣不经意盖在老年妇女旁边的书包上,又掀开儿童大衣,把自己的包套在老年妇女的书包上,又挑一条衣服卷起来堆在儿童大衣下,手法比刘谦还快,老年妇女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的书包在儿童大衣下,继续挑衣服。拎包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了。

刚走几步,站在后面的早就盯上他的常亮扭住“刘谦”的手,你的包怎么四个把?

“刘谦”的脸像是被白粉唰了一下,紧接着脸又涨成紫茄子,这不图个结实吗。

里边怎么还有一个包?

我怕里边的好包蹭脏了,套上一个。

我看你是心脏,嘴还真结实。

大娘,看这是你的包吗?

一个在挑童装的老年妇女根本没听见,继续挑衣服。

常亮扭住“刘谦”的手,往妇女眼前走。边走边喊,大娘,看这是你的包吗?

“刘谦”企图甩开钱坤的手,她让我给她拿着。

快看你的包,一个过路的大爷推着挑童装的妇女。老年妇女如梦初醒,扯开嗓门就喊,我的包,我的3000块钱,我的机票、我的护照,我的天哪!

老年妇女跑到常亮面前一把抓过包,我明天就去美国看孙子,包要是丢了,就麻烦大了,遭雷劈的、挨千刀的狠毒虫。

你跟我去派出所。

“刘谦”把自己的没底的包扔在旁边。被常亮捡起来。

常亮挪揄着说,拿着你的道具。

 麻烦大娘也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我凭啥跟你走?

我是警察。常亮拿出证件。

便衣呀?“刘谦”有点不服气。

还轮不上你问我?走吧。

“刘谦”垂头丧气跟着常亮走,走了没几步忽然“脚底板抹油”,拔腿就跑。常亮在后面紧追不舍。

 “刘谦”地形很熟,钻进了旁边的胡同。常亮的速度弥补了地形不熟的缺点,始终和“刘谦”有几米远。那个“刘谦”见到一处矮墙,双手一撑又迈右腿,常亮冲刺到他后面,使劲拽他左腿,“刘谦”像个“癞皮狗”一样,趴在墙上不动。常亮喊,你下来,你给我下来。 “刘谦”还是像个“狗皮膏”一样粘在墙上,嘴里还说着,是新警察吧?我就不下来,我看你怎么把我弄下来?在心里,他给自己打气,我孙二猴子命犯金银、九死不悔。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常亮火了,对着墙头上的“刘谦”说,眼神不错,看出来我是新警察了,我非要和你这个“老江湖”过过招。他和墙上的“刘谦”较上劲。常亮使大劲一把把他从墙上拽下来。“刘谦”重重地摔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叫,哎呀,疼死我了,我的腿折了。

猪鼻子插葱,装大象? 常亮没好气地说。

快来人那,警察把我腿打折了。“刘谦”心里那个气啊,自己在江湖上号称“孙二猴子”,都说我的腿比猴跑的快,脑子比猴还聪明,我的信条就是,能偷不偷就是吃亏,能抢不抢就是犯傻。今天怎么让警察抓现行,还把腿摔折了,“光着腚拉磨,净剩现眼”了?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胡同里呼啦跑来一帮看热闹的。

警察把我腿打折了?人民警察打人民了,滥伤无辜呀。

别听他的,他是小偷,跑时自己摔的。一个小伙子说。

小偷也爱穿马甲,你也配叫人民?别给自己脸上擦粉了。另一个大爷说。

“刘谦”还在不停地嚎叫着,我就是小偷也得对我实行人道主义,赶快送我去医院,我受不了啦。

常亮看他呲牙咧嘴、汗都下来了,不像装的,脑子就“见蒙”,六神无主地给王东升打电话。

王东升在电话里一听脑袋就大了。赶紧打电话叫120110

王东升和120 110一起赶到现场。常亮、王东升帮着大夫一起把“刘谦”抬上担架。

“刘谦”的嘴还在不停地叫着,哎呀,疼死我了,我要是“落了残”,你们得养我一辈子,不行,还得养我爹妈、儿子一辈子。

先把你嘴闭上,王东升说。

常亮、王东升上了120车直奔医院。

医院里,常亮抢着挂号,被王东升拦下。

王东升对急症室的大夫说,先抢救吧,我找你们主任商量医疗费的事。

在主任办公室,主任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没办法,现在各个科室、药房都独立承包、独立核算,就是我有病,想不掏钱,连一片儿阿司匹林也拿不出来。

王东升望着墙上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我愿在我的判断力所及的范围内,尽我的能力,遵守为病人谋福利的道德原则,并杜绝一切堕落及害人的行为。摇摇头从办公室里出来。

王东升只好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常亮。

你在这盯着点。对常亮说完王东升转身走了。

王东升来到医院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给牛汉打电话。在电话里王东升简要汇报一下情况,然后就检讨,我没带好徒弟。要处分就处分我吧,有“雷”我一个人顶着。

这个“雷”还是我顶着吧,反正我也进步不了。牛汉叹口气,然后用缓和的语气布置任务,第一,把犯罪嫌疑人的腿治好,医疗费问题我解决。第二,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别让家属借机上访、闹访。和媒体也预先打个招呼,别捅报纸、电台上。第三,安慰“小兄弟”常亮,刚毕业的大学生没经验,免不了出事儿,别挫伤他的积极性。如今警察让坏人打伤没事,坏人有一点伤就成大事了。警察都成“弱势群体”了,谁保护警察呀?牛汉无奈地说。王东升知道,牛汉从来都是“推功揽过”的领导,跟着他干,受苦受累也愿意。

最后,由马千里和王东升出面,给了医药费还做了家属的工作。犯罪嫌疑人孙二川也因抢劫未遂被法院判刑一年半。

 

8、快下班的时候,王东升又接到加班的命令,从今天开始,“永正街消夏纳凉夜市”开张了。

没办法,区经济落后,税收上不去,就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消夏晚会紧接消夏夜市。就指望着“永正街”、等几个商场多营业、多纳税了。

王东升心想,又回不了家,我已经“白加黑”、“五加二”。忙过“消夏夜市”一定给小弟兄们倒着放假,不然小弟兄们都没时间搞对像。本来是让严红给单位里新招考的女大学生牵线搭桥,被严红叱之以鼻,严词拒绝。我可不当害人精,给你们当警察的介绍对像,那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吗?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嫌难听,你调分局、坐办公室,按点儿下班啊,找你比当寡妇还冤枉。

王东升正想着事,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妻子严红。

啥事?

啥事?你儿子发烧了,我也请不了假,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你带他去医院吧。说完,严红把关机了。

喂,喂,王东升拨过去,发现严红关机。只好往家里打电话。

王群立接的电话。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妈说你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我妈不要你,我要你。

王东升眼窝一热,喉咙开始哽咽。

你妈说你发烧了?

是,不过没关系,我妈给我吃药了,我也知道,白加黑,白天吃白片,夜里吃黑片,吃完药我就看书写作业。

别看书了,休息吧,晚上爸爸忙完了就回家。

 

9、牛汉从市局开完会,坐在车里往分局赶,“永正街消夏夜市”开张,王东升那帮弟兄又要加班了。车开到厦门路,牛汉忽然想起王东升就住厦门路11号楼的六楼,是个顶层。听干警们说,东升住的房子太老了,从今年开始漏雨。他想看看今年王东升家的房子修好了吗?几门就记不清了 。他让司机开到11号楼去。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儿。牛汉还是在王东升结婚时来过王东升的家,得有十多年了。牛汉从公安工作中练就的对人对车对路过目不忘,分辨一下方向,准确找到王东升在六楼的家,司机敲敲门,门里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您找谁?

我找王东升。

我爸爸不在家,您到单位去找吧。

我知道你爸爸不在家,我是来看你们家房子漏不漏雨。你是叫王群立吧?

我爸爸不让我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好小子,警惕性还挺高,不愧是警察的儿子。我把我的证件放在门镜上,请你检查。说着,牛汉把警官证贴在门镜上。

王群立打开门,我知道你是牛爷爷,我常听我爸爸讲您的破案故事。

好你个王东升,拿我编排哄孩子。又问道,你多大了?

我九岁了。

牛汉看见王群立瘦弱的身材,长了一对儿杏仁眼,跟他妈妈长的一样,就问,就你一人在家,你妈妈没下班?

我妈妈今天加班。

那你吃饭了吗?

我不想吃饭。

为什么呀?

我感冒吃不下饭。

牛汉的心被刺痛了。

“麦当劳”想不想吃?

想吃。王群立毫不犹豫地说。

牛汉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递给司机,你去给孩子买一个大套餐来。司机拿着钱走了。

牛汉摸了摸王群立的前额,还有点热。

你吃药了吗?

吃了,“白天吃白片,晚上吃黑片”。

牛汉拿起药看了看。又在屋子里查看一圈儿,没有发现漏雨的迹像。

好孩子,等忙过这一阵子,牛爷爷给你发一个大奖章,你支持你爸爸工作,就等于支持牛爷爷工作,也是对社会有功之人。

司机提着一个纸袋回来,王群立打开纸袋就吃。牛汉满意地走了。

在夜市巡逻时,王东升发现常亮耷拉个脑袋,提不起精神来。就凑上去,和他说,事都过去了,工作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常亮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逛夜市的人11点才一点点儿散去,摆摊儿的忙着收摊儿。

10、王东升用“无线传呼”把兄弟们召集到一块,怎么也得犒劳、犒劳大伙。给的那点加班费根本不够吃点像样的。王东升想起离“永正街”不远有一家吃夜宵的饭馆,“咱家饭馆”。老板是他的中学同学李永顺。王东升以前替他制服过几伙带着苍蝇来吃饭“碰瓷”的、不给钱吃“霸王餐”的。李永顺一直让他带着弟兄过来,他要请客。

王东升和他的弟兄来到“咱家饭馆”。

李永顺看见后,作着揖,远接高迎王东升和他的弟兄。

给你添麻烦了。

哪的话?有你们“保驾护航”我能多赚钱啊。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在那个雅间有你们分局的四个弟兄,忙活一晚上,说是从河里捞上来胳臂、大腿、脑袋,总算拼上一具女尸。哥几个洗完澡过来的,我让伙计煮一大锅挂面汤,放八个鸡蛋,再上一摞大饼,切一大盘子酱牛肉,吃吧,啥钱不钱的。坏人少了,老百姓过日子就舒服了。

王东升猜到雅间里肯定是分局重案组的弟兄,局里下死规定,“命案必破”。一个人死了,总要有人负责。破案这玩意儿就是好比,罪犯出了卷子,你就得答题,不及格还不行。命案有点线索还好办,一点线索也没有的案子,你就得心细如发,发协查通报,搞清楚女尸姓甚名谁?生前的生活特点,和谁有仇?简直是大海捞针,愣撬开死人的嘴,听出死人的心跳。活儿也不好干。在河里把大卸八块的女尸摸上来,再攒到一块儿。也是忙活到半夜才吃饭。别进去了,进去一聊天,非得一宿不可,早吃完早回家。王东升一伙不是声张地进了另外的雅间。

 

酒喝的差不多了,常亮和文雅说,抓小偷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一看就八九不离十。

马千里笑着说,我听听怎么个八九不离十?

王队教我的,小偷是哪人多就往哪凑合,不买东西光瞎挤,眼睛不看东西专盯着人家的口袋和书包,又怕别人看出来,眼珠像“耗子”一样不停地转,手里还爱拿个衣服或是报纸,挡着你的视线。

王东升笑了,这就是个皮毛,小儿科,你照着马大爷差远了。

马千里听到王东升的话,脸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丁大龙说,那天,我还看见“师傅带徒弟的”。

常亮问,啥叫“师傅带徒弟的”?

丁大龙绘声绘色地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站在离挑手机的人群后边发呆,我早就盯上他,看出他不是“好鸟”,可他没动手啊。一会儿,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那小子用眼神示意一下一个挑手机的大爷。那个四十多岁的男的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又带上。我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爷挑了一款手机,摘下帽子掏出一沓钱给了卖手机的。

那小子咧咧嘴,冲着那个四十多岁的男挑大拇指。一回头,看见我,二人就灰溜溜走了。

常亮瞪着眼问,什么意思?

文雅说,“猪脑子,那小子不知道挑手机的大爷的钱放在哪?他师傅告诉他藏在帽子里。

常亮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呦,敢情是现场考试呀。我以前认为警察都是“千里缉凶、魔窟卧底、飙车枪战、英雄救美”。现在才知道,那都是作家瞎编的。哪有那么多的壮举,也就是逮逮小偷,维护治安。

王东升说,你还“煎饼果子,一套一套的。看到常亮该说说,该笑笑,完全没有“孙二猴子”摔折腿的阴影,也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11、文雅问马千里,马大爷,您说,您年轻时破过的最奇特的案件是什么?

这句话问到马千里心眼里,比刚才喝的酒还甜美,通体舒畅。马千里感到自己在一帮小年轻心里还是有地位的,他高兴地眯缝着眼,打开话匣子。

我记得是一九八O年的冬天,丫头,那时你还没出生吧?

文雅抿着嘴笑了,还没我呐我是一九八八年出生的。

马千里接着说,又一次,群众报案,说柳河子后道总发生闹鬼的事,鬼还是财迷的女鬼,专抢上夜班人的自行车。有的人吓得不敢上夜班,有的人吓出精神病,群众意见特别大。局里派我带人去蹲堵。

我领一帮弟兄奉命在柳河子后道来回骑车溜达三天什么也没发生,我知道是这个鬼在探我们的虚实,听听动静。

第四天晚上9点多,大冬天的,风呜呜地刮,跟鬼叫差不多。我化装成上夜班的工人,照常在柳河子后道骑着自行车单枪匹马地慢慢溜达。心里也有点扑腾,反正弟兄们就在附近沿途埋伏,我脖子上挂着口哨,心一横,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专抢自行车的女鬼。

一会,一个背着造革包、梳着长长的马尾巴的漂亮的姑娘站在半明半暗的路灯下向我招手。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上夜班的纺纱女工,附近就是大华纺纱厂。我就下车问,姑娘,这么晚了,你有啥事?

姑娘说,我是大华纺织厂的工人,上夜班,天这么黑,我听说这里闹鬼,我害怕,你用自行车驮着我一段?

我说,行啊,你也听说这里闹鬼了,以后还是让家里人送你上夜班吧。

本来是我哥送我,可他今天晚上和对像第一次见面,我也别耽误他。姑娘说。

对,应该成人之美,谈成了,那就是你嫂子。

可不是。姑娘答应着。

姑娘就这样坐上我自行车的后衣架,我驮着她往前骑,她还用手搂着我的腰,我心想这要是白天让我老婆看见又该跟我玩命儿,女人怎么就天生爱瞎吃醋?

坐在后面的姑娘说,大哥,你人真好。

我驮着她又骑到一段坑洼路,四周环境更黑,姑娘叫了一声,哎呀,大哥,你看我的脸怎么了?我回头一看,姑娘的脸变得像京剧花脸似的五颜六色,头发也披散开,可把我吓坏了,我从车上掉下来,姑娘也跳下来,她竟然变得像兔子一样灵活,麻利地骑车就要走,我猛一醒,一把拉住车后架。一手拿着口哨,使劲吹,虽然刮风,口哨还是挺响。埋伏的弟兄们骑车赶到,上去一把抓住花脸姑娘,当时我们就认定她是作案多起的女鬼。女鬼却耍起无赖,嗷嗷尖叫,我不是人,我是鬼啊,我是鬼啊。大冬天,尽管我清楚我不是单枪匹马,但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我们义正词严地告诉女鬼,老实点,我们就是抓女鬼的警察。

带回局里,交给预审,经连夜审讯,果然就是她装女鬼。她趁夜深人静时,选择僻静的柳河子后道,等骑自行车上夜班的工人,说自己害怕,让人用自行车驮着她,走一段路后,再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涂着几种颜料的毛巾,往脸上一抹,把系着头发的头绳解开,然后就问,大哥,你看我的脸怎么了?一般人看见她那张五颜六色的大花脸和披散的头发都以为活见鬼了,吓的屁滚尿流摔下车,她趁机就骑车跑了,她一共抢了五辆自行车,一辆自己骑,四辆都卖了。预审问她钱怎么花的?她说买了一块海鸥手表,剩下全买了衣服和高跟鞋了。

钱坤笑着说还是个时髦的女鬼。

文雅捂着脸,太恐怖,属于越想越害怕的那种。

常亮为了讨好文雅,满不在乎地说,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呗,武侠小说不都这样吗?看多了就不害怕。

马千里啪的一声敦了一下手里的酒杯,嘛玩意?武侠小说?小子,你还别吹,我听说北沟子火葬厂的骨灰盒总丢,案件三个月都没破,还有早晨四、五点,在各个立交桥下总有劫财的,被害人非死即伤。我推荐你去在那蹲守,怎么样?

王东升狠狠瞪常亮一眼,你跟大爷怎么说话呢?

钱坤赶快打圆场,喝酒吧,你小子。钱坤抄起啤酒瓶子往常亮嘴里倒。

常亮意识到自己为了讨好文雅无意中冒犯了马大爷,赶紧说,大爷、大爷,我喝、我喝。

王东升知道,马大爷把自己经手办过的案子视为命根子,就是把马千里三个字忘了,也忘不了自己经手办过的案子,更不允许别人对自己办过的案子提出怀疑,或是说三道四。前几天,马大爷私下里说过,自己快退休,说起案子,三天三夜都没事,要是让他写出来,就不知道怎么下笔了。马千里私下里找过王东升,想把自己办过的案子讲一讲,让王东升找个文笔不错的写出来,王东升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想自己写,一忙活也就顾不上了。

马千里为了缓和气氛,又对常亮、文雅说:你们现在条件多好,能利用网络技术搞侦破,网上什么都有,在逃人员情况登记,身份证号码,亲朋好友情况,逃往方向,悬赏奖金,指纹、血型、DNA自动比对,体态特征,纹身,口音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刚进公安局时有啥?最早连公用电话都没有,有的地方汽车都不通,我在山区出命案现场,“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我们就是走群众路线,排队摸底。靠一张嘴,两条腿儿,一个笔记本儿,哎,可不是你们用的电脑笔记本啊。

常亮为了弥补过失,当下就拜马千里为师。钱坤又趁机灌常亮酒喝。常亮一口一个师傅叫得马千里如同吃了北京萝卜,心里那个美。

 

12、那次在“咱家饭馆”吃饭之后,王东升发现点倪端。常亮是不是看上文雅?那小子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文雅好像不来电”。得好好侦查一下,不能让弟兄们心里带着事上岗。

第二天,王东升有意和文雅在“永正街”上走着。

小文,你是我们队唯一的“警花”,来了一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尤其是在您的领导下,学了好多东西,倍儿痛快。

过奖了,我哪教你什么了,那是你悟性高。有男朋友吗?

有了。

小伙子干什么工作?

他在英国剑桥大学,读生物学硕士。

王东升楞住了。常亮怎么搞的,情况还没有侦察清楚就发起进攻?这不成了“单相思”了。

你好像是学生物的?

是,我考过英语就申请奖学金去英国,在这毕竟专业不对口。另外的原因文雅不好说出口。文雅是个爱漂亮的姑娘,在大学里总穿裙子和高跟鞋,同学都说她比巩俐还漂亮,是公认的“校花”。现在,为了行动方便,只能换上牛仔裤和旅游鞋。

文雅想起韩晓天说的,剑桥大学的校训,此地乃启蒙之所和智慧之源,不禁叹一口气。

王东升彻底楞住了。

在文雅心里,生物实验室才是她施展拳脚的战场。男朋友韩晓天戏称她也是“摇瓶子”的。文雅的确钟情于试管和烧瓶。她认为在科学上,即使失败了一万次,那一万零一次仍有成功的可能。就算终生未能成功,也算是为后来者指明了方向,那过程也是神圣的,美丽的。

说起来,我也是专业不对口。王东升说。

你是学什么的?文雅问。

我是学数学的。

那你怎么当警察了?文雅又问。

以后再说吧。王东升急于把情况告诉常亮。这小子别陷的太深。

文雅虽然不是学“刑侦”专业出身,但是观察她一个多月,王东升认为她绝对是干警察的料子。

记得文雅刚来第三天,王东升派她在永正街上巡逻。

一个带眼镜的女人挑了一件紫色绣花的毛衣,拿出钱包正要给钱。

一个“细高个”的男人照着女人就是一个嘴巴子,一把把钱包抢过来,接着又抢脖子上的金项链。整天不做饭、不管孩子,就知道“倒赤”(打扮)自己,胡买乱买,我打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儿。说完转身就走。

带眼镜的女人被打傻了,眼镜掉在地上。

俩口子打架,这女的也真是的,一点也不顾家。

他是谁,认错人了……。

带眼镜的女人犯糊涂了。

带眼镜的女人摸了一下脖子,如梦初醒。

这一切被盯在后面的文雅看个满眼。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把“细高个”手里的钱包和项链抢过来,你把钱给我嫂子,你整天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都占全了,嫂子给咱妈买件毛衣你把钱抢走了,又买白面抽,你还是人吗?

“细高个”眼珠子差点从眼框子里掉出来,张个大嘴冒着臭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冒出个“妹妹”?到手的货怎么归她了?她是“道上”的?不认识呀,是以前与我“坐仇、结过梁子”?没有呀,肯定遇上了江湖上“独一门”的“黑吃黑”。

男的欺负媳妇,小姑子都不干了。

本来是,给老娘买件毛衣,他还拦着。

人家闹家务事,咱可别管。人们围在周围议论纷纷。

带眼镜的女人哭着、嚎着跑过来,大姐,我不认识他。

王东升就怕看到“扎堆儿”的,不是出事了就是要出事。他马上冲过去。

怎么回事?王东升问。

文雅把手里的钱包和项链塞给哭着带眼镜的女人。

“细高个”见来个男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他胆寒的光芒,像利剑一样,直扎到他心里。那是正义与邪恶的交锋。“细高个”本能地感到“肝颤”,心想,可能遇上“便衣”了,就顺水推舟说,那啥,钱包和项链都放我妹妹这,反正不能给那个臭娘们儿瞎花,说完想鞋底抹油想趁乱溜。

我们是警察,王东升喊着把“细高个”的手拧到背后,掏出手铐咔的一声铐上。文雅用“无线传呼”喊来常亮。 “细高个”还想扑腾几下,被王东升和常亮制服之后送往派出所。

真没想到,小偷都会演戏了,差一点就上当。那姑娘准也是警察。人群里发出赞叹。

带眼镜的女人哭的稀里哗啦,我的眼镜在哪了,我啥也看不见。文雅为她拣起眼镜。

多亏了大妹子,女人说。

别哭了,看看还少什么东西?文雅平静地说。

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这一切在刹那间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天生的警察,还带天生的演员。却是学生物的,不可思义,绝了。王东升对自己说。

 

13、我说怎么不回家,敢情有了相好的?

不知什么时候,严红竟然出现在永正街上,站在王东升和文雅的眼前。她用眼睛紧盯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文雅,好像目光能够像扫帚一样赶走文雅。

你瞎说啥?王东升有点生气。

我瞎说啥?严红反问到。

我眼不瞎,心也不瞎。孩子有病你都不管,大白天陪着相好的溜马路,美其名抓小偷,有小偷你们还看得见吗?严红的嘴好像上满弦,不停地说。

嫂子,您误会了,我是新来的大学生,我叫文雅,王队带我巡逻。文雅落落大方地说。

严红一时楞了。她看到文雅明亮的大眼里像一湖水,清澈得连一点杂质都没有,只有真挚与坦诚。

嫂子,我听王队总夸您,让队里的弟兄找对像就得找您这样的。文雅看出王东升和媳妇有点矛盾,就给严红戴高帽。

严红有点不好意思了,就红着脸问,刚毕业的?家在哪?有时间到家里坐坐。说完讪讪离去。

王东升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听我夸严红了?

文雅说,王队,我这不是给你脸上“贴金”吗?

王东升望着严红的背影,早晚我也得神经病,住进安慈医院。

 

14、晚上10点,钱坤回到家,妻子赵小宛像变魔术一样,一会儿工夫从厨房里端上四盘子菜,有荤有素,红红绿绿的诱人食欲。钱坤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二锅头酒,不料被赵小宛一把夺过去。

你这是干啥?

干啥?你忘了现在是“封山育林”时期?烟酒一概不能动。

什么叫“封山育林”?钱坤不解地问。

你不是“大钱”吗?你和你妈爸不都希望有一个“小钱”吗?

看着赵小宛的小蛮腰,钱坤想起来,他和赵小宛计划今年要孩子。叫“要小钱儿”。

哎呀,我的天啊!还让不让人活?“要小钱儿”?这不是要我小命吗。

钱坤没滋没味地吃完饭,把碗一推,往沙发上一躺,大爷似的看起电视。赵小宛收拾完桌子也凑过来来看电视。发现钱坤已经睡着了,打着很响的胡噜。

电视剧《蜗居》里宋思明的老婆正喋喋不休抱怨着“小三儿”:她们花咱们辛辛苦苦省下钱,住咱们千方百计攒下的公房,睡咱们省着用的老公,打咱们可怜的娃娃。

赵小宛赌气一把推醒钱坤,看看,当“小三儿”有多少好处?你要是气急了我,我乘着没孩子也当“小三儿”去。

钱坤从沙发上起来,嘴里嘟囔着朝床走,要去还不赶快去,上床盖上被又睡了。赵小宛看着钱坤转移“阵地”后又睡着了,赵小宛上床后推了钱坤几把也没推醒。气的她把灯一关说,赶明你妈问起怎么还没孩子你可别怨我。

 

15、永正街永远不知疲倦地迎来送往。人们在这里买到了物美价廉又时尚的商品,商家赚足了银两笑开颜。

钱坤看见一群人围着两张桌子,一男一女站在桌子后面。长得像“母老虎”的女人大声吆喝着:走过、路过你别错过……,那个男的紧接着就喊,免费摸奖机会难得啊。钱坤心想,一个吹笛儿,一个捏眼儿,配合挺好,一准有故事。有一男人摸了一张硬卡片,交给桌子后面的“母老虎”。“母老虎”大声说:恭喜你大哥,你中了一条真丝领带,麻烦您交一块钱。男人炫耀着,一块钱就中一条真丝领带,太好了。“母老虎”从身后拿出真丝领带。那男人拿着真丝领带美滋滋走了。旁边人一看都上来摸奖。一个穿连衣裙的姑娘也摸奖,她摸了一张硬卡片,交给桌子后面的女人。那个女人大声说:恭喜你大妹妹,你中了一个磁化杯,交88块钱。

什么磁化杯,这么贵?我不要了。

不要哪行?桌子后面的“母老虎”眉毛都立起来。

姑娘陪着小心说,不是免费摸奖吗?

摸奖是免费,摸到的奖品你就得花钱买,懂---嘛?“母老虎”拉着长声说。

姑娘生气地说,这不是骗人吗?

谁骗人?你到商场看看,这样的磁化杯得卖108块钱。

穿连衣裙的姑娘转身要走。“母老虎”从桌子底下嗖地一下蹿出来。

想走没门,今天你想买也得买,不想买也得买。上来一把揪住姑娘穿的连衣裙不撒手。姑娘吓坏了,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裙子,像个可怜的“小绵羊”。

周围的人停下摸奖,看着“母老虎”和她手里的“小绵羊”。

刚中真丝领带的男人悄悄返回来,把真丝领带扔回桌子后面。钱坤看明白了,这是一伙儿骗子。该出手了。

钱坤心里想着大声说道,现在 “大德祥”都改“祥记”了,“缺大德”了,这年头,缺爹缺妈也不能缺钱啊!这杯子值108块钱?

“母老虎”眼一瞪,你是她嘛人?“英雄救美”,心疼她就替她掏钱。

小意思,你这些杯子我都要了。说着,钱坤掏出无线传呼台喊丁大龙他们。

桌子后面的男人发现传呼台就喊,快跑,他是警察。

“母老虎”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放下手里的“小绵羊”赶快收拾东西想跑。不料两个男的根本不要东西就跑。

钱坤掏出手铐把其中一个男人铐在小树上,又去抓另外那个男人。

“母老虎”一看吓得蹲在地上哭,我们不卖还不行吗?

不卖东西怎么坑人?钱坤回头冲她喊。

丁大龙、常亮、文雅赶到了,那三个坑害人的家伙全都成“瓮中之鳖”。

“小绵羊”总算躲过一劫。

 

16、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三点多天下起雨。开始雨脚如麻,过了一会儿,那雨就好像是从天上直接往下倒。永正街的摊贩赶紧收拾摊子进商场里避雨。

第二天,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好像把春天没下的雨都在这几天补齐。摊贩不出摊,永正街像散场后的电影院,一下空荡荡了。连商场里的顾客也没有售货员多。

王东升觉着,几个月以来时刻绷紧的弦儿可以适当放松。他让大伙暂时在派出所里呆着,谁有事可以去办,开着手机随时听命令。可是谁也不走。王东升就对丁大龙说,我看今天没啥事,你正好去看病,等天晴了,又得忙。

常亮、钱坤都附和着,去医院看看吧。丁大龙的手不离胃口说,没事啊,犯起来吃几片止疼片就行。你总拿手捂着胃口也不是事啊,要是捂着胸口还差不多,让人拿你当西施,身条、眉眼倒是挺像。文雅学着西施捂胸口的样子,大伙被逗得哈哈大笑。

马千里望着脸色发暗的丁大龙说,大龙,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做个CT、彩超嘛的,彻底查一查。

看老爷子马千里一发话,丁大龙不再坚持,去了医院。

 

17、一天相安无事,晚上王东升回到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今天太阳从地里边出来了?严红面沉似水说。

爸爸,我这道数学题不会做。王群立赶快指着书问王东升。

爸爸就知道群立有不会做的数学题了,这不就早回来了。

别光耍贫嘴,发挥一下你的特长,也给这个家做点贡献。严红说。

记住,无论是求方程、解函数、证几何都难不倒爸爸。爸爸能教你到高等数学。

严红的脸开始有了笑模样。先别高等数学,把这低等数学弄明白了。

这不是小菜一碟儿吗?王东升说。

放着数学老师不当,非要当警察,要是开个辅导班得挣多少钱?严红说。

当警察好,我长大了也当警察。王群立说。

还是我儿子理解我。

王群立把问题都讲明白,王群立也困了,看着儿子睡着了。

王群立笑着说,儿子问题解决了,该解决“警察家属”问题了。

我有什么问题?严红不好意思笑着问。二人一起上床,严红随手关了灯。

 

18、转天,天开始放晴。一个长着一对儿“小耗子眼”的男人走进一家“金镶玉”珠宝店。

你给我拿这条项链看看。

女店员殷勤地拿出一托盘项链。有粗有细,金光闪闪。另一位女店员给“小耗子眼”递来一纸杯茶水。

您是送人还是自己带?女店员问。

我自己带,啊不,我送人。这条粗的有多少克?

女店员看了一下价格标签。四十四克多。

怎么不黄呢?是几个九的?“小耗子眼”满不懂装成全明白地问。

四个九的。女店员热情地回答。

光线不好,我到门那看看。“小耗子眼”往门那走。

看吧。女店员又去招呼别的顾客。

“小耗子眼”拿着项链走到金店门口,装模作样地看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店员,两个女店员都在忙着接待其他顾客。

“小耗子眼”猛得推开门夺路而逃。

其中一个女店员恰好地朝门口望一眼,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啊的一声大叫,有人抢项链啦。顾客也惊呆了,有一个顾客明白过来也往外跑,有人抢项链啦。

正在路中央的垃圾桶里翻饮料瓶的吴起明看到一个人从金店里跑出来,后面有人紧紧追赶,并听见有人喊“抢项链啦”。他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扔下破塑料袋子,朝“小耗子眼”追去。边追边喊,抓住他,他抢项链啦。前方一个小伙子听到喊声转过身挡在“小耗子眼”前面。“小耗子眼”猝不及防来了一个“嘴啃泥”重重摔在地上。吴起明追到了,一把抓住“小耗子眼”的一只手,把“小耗子眼”从地上拉起来,大声喝道,把项链交出来!

“小耗子眼”急赤白脸地说,我认识你“踏雪无痕”,大哥,都是道上的,放我一马,咱“半儿劈”。(对半分)

吴起明的手像钳子一样钳住“小耗子爪子”说,既然认识我就别干糊涂事。

“小耗子眼”瞪圆了眼,都是吃这碗饭的,你怎么跟我过不去?

吴起明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不吃这碗饭了。

“小耗子眼”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耗子眼”用另外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疯狂地朝吴起明捅过去。血瞬间从吴起明胸前喷涌而出。吴起明倒在地上,双手还紧紧抓住“小耗子眼”的裤腿。旁边的小伙子从后面猛地踹了“小耗子眼”一脚,“小耗子眼”又一次摔在地上。群众呼啦一下子把“小耗子眼”两只手掰到背后,还有人踩着他的腿,“小耗子眼”变成“死耗子”彻底动不了劲儿。

王东升急速跑过来,一看,竟是吴起明。吴起明胸口的血还在往外涌。王东升叫旁边的人赶快打120叫救护车。

他喊,老吴,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我知道你是O型血,我也是,我可以给你输血。

我这次用“大拇指”。王东升说。

“踏雪无痕”睁开眼,艰难地握紧右手,大拇指微微地竖起来,艰难地说,小兄弟,你欠我“油闷大虾”。

老吴,你是好样的,我请你,请你“油闷大虾”。

“踏雪无痕”微笑着闭上眼,手垂落在地上。他的眼前一片光明,仿佛天堂的大门朝他敞开,他激动得流出眼泪。

救护车呼啸着赶到,经医生检查,吴起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王东升帮着医生把吴起明放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救护车离开后,地上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

吴起明的死让王东升非常难受,说起来,他和吴起明的关系不过是警察与小偷的关系,警察与改邪归正了的小偷的关系。吴起明用的生命为自己的一生划上圆满的句号。自己还欠他一顿油焖大虾。

 

19、什么?给一个“五进宫”的老盗窃犯申报烈士,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他的骨灰放到烈士陵园里,不是对其他烈士的亵渎吗?那些烈士还能安息吗?烈士家属们找来那么办?

民政局办公室里,关主任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王东升被打得遍体磷伤、百口莫辩。

王东升觉得自己的脸正发烧,都能烙饼了,他退而求其次,要不给他报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

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外地流浪到这的吗?而且,他在本市多次盗窃,可以说是作恶多端、为害一方,是个社会渣子。

王东升不甘心地说,那他就白死了?

没办法,反正他不符合任何申报条件。主任的话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

王东升的胸口像堵一块大石头,他腿上像是灌了铅,迈不开步。

从民政局出来,王东升又找到那家“金镶玉”珠宝店。老板早听说有人抢劫他店里的项链,还出了人命,避而不见。

王东升愤怒了,他告诉站在柜台里面的售货员,你转告你们老板,老吴是为了保护店里的利益死的,老板应该多少补偿一点,如果他躲着不露面,他就让老吴的媳妇、儿子到法院起诉他,要求赔偿。

王东升又来到“咱家饭馆”找老同学李永顺。

李永顺说,我在晚报上看见报道了,才五十一岁。虽然当一辈子小偷,最后为别人还是挺身而出,就是赎了以前所有的罪,也算立地成佛了。

王东升试探着说,他家里也不富裕,三间土坯房,媳妇有病,我想给他申请“见义勇为好市民”,能拿几万块钱,可他又不是本市人,民政局说啥也不给办。

我给他拿一万块钱。

太谢谢你了。

谢啥。要是遇上坏人都没人管,我的饭馆就得关门。

王东升从预审档案里找到吴起明的详细住址,开车把他的媳妇、儿子和儿媳妇接来,办理后事。吴起明的儿媳妇已经“大肚子”了。她们家在外地,过门之后就听邻居说她公爹没死,常年蹲监狱。只怪媒人没说实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没想到第一次见公爹就与公爹的遗体告别,这回公爹真死了。吴起明的儿子心想,躺在这里的人毕竟是我爹,可怜的连孙子都看不上,从今天往后我就能挺起腰板做人,我爹是英雄。等孩子出生就直接告诉他,他爷爷是个英雄。至于爷爷之前的历史就和爷爷一起火化了吧。

最后,“金镶玉”珠宝店的老板拿三万块钱给了吴起明的儿子。

 

20、文雅下班回家,身体累得像散了架。好歹吃口饭,想看书,两眼困得睁不开。她强忍着打开电脑,上网查英语成绩,又没过。这时韩晓天正在线。

韩晓天:这几天都忙什么了?

文雅:还能忙什么,巡逻、蹲堵、抓坏蛋。

韩晓天:我看你英语没过,很不好申请奖学金。

文雅:我那有时间看书,我去不了英国,我放弃吧。

韩晓天:那怎么行,我的研究刚走上正轨,我每天晚上十二点才从实验室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时间长了我真坚持不住了,我看你不要考英语,办个“陪读”我们结婚吧。

文雅:那我只能做个“陪读太太”,上“屋里系”,刷锅、洗碗专业,那适合我吗?

韩晓天:你每天在闹市抓小偷,这个工作适合你吗?

文雅:我脑子很乱,再给我一点时间。

   文雅从丁大龙的口中得知,王东升是大学数学系毕业,在中学教课。一次,王东升的母亲去医院看病,身上带的一千块钱被小偷偷去。王东升的母亲一急,突发心脏病去世。正赶上公安局招警察,王东升怀着对小偷的刻骨仇恨考上公安警察,一干就是十几年。

 

21、几天之后,文雅接到闺中密友茵茵的电话。茵茵支吾半天说:文雅你别生气啊。文雅不解地问,我好好的生什么气?茵茵这才说,我也是为你好。我在英国培训时遇到了我的高中同学柳莎,聊天时提起韩晓天。我说我和韩晓天的女朋友文雅关系特铁。柳莎当时变了脸,她说,文雅还蒙在鼓里吧?韩晓天和一个韩国女生同居了,我再三追问,柳莎保证消息准确无误。

文雅放下电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两年的爱恋,只分开半年,就烟消云散了。文雅怕父母看到,就出了家门。她朝下区门口走去。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以为她要打车,就拉开车门。文雅下意识上了车,司机问,您去哪?文雅说,去江边儿。

    天下起了小雨,江边儿的风有点大,文雅的长发和风衣一起在风的吹拂下飘扬成一面旗帜。雨下到江里,变成小泡,又都破灭了。天气好的时候,这里会有许多情侣,在韩晓天出国前几天,韩晓天和文雅还在这里海誓山盟,一起吟颂“山无陵,江水为竭……,人们总说天长地久,其实,天长与地久之间可能终其一生都走不到。

远处的教堂变成灰蒙蒙的轮廓,路灯在雨中闪着凄迷的光。文雅靠在树上,眼泪和雨混合在一起淌下来。文雅在江边儿漫无目的、形单影只地在雨里走着。江边儿仿佛变成一个大舞台,辉煌的灯光已经熄灭。文雅知道该下台了。但舞台深处传来韩晓天的声音,文雅你听我解释。文雅不想听,决绝地走下舞台。去你的英国、去你的剑桥,从此西天没有云彩。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文雅回头一看,那辆出租车居然没走。司机下车,轻轻地说,有什么事想不开?道儿长着呢。文雅不忍心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司机也站在雨里,就上了车。也不用文雅说话,车就走原路开回小区。小区里的楼房窗户透出温暖的光,不知是从哪家传出舒缓的钢琴声,文雅听出是《致爱丽丝》。司机看着文雅上楼才放心转身离去。

韩晓天负笈英伦,追求他的理想,自己不能跟上他的脚步,索性就放手。恋情相隔几万里,靠互联网维系,想起来确实可笑。文雅想起司机的话,什么叫想不开?这算什么事?失恋就像一场感冒,吃几天药就好了,还有的人感冒了,不吃药也能好。

 

22、丁大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像床单一样惨白。晚上,便衣队的弟兄分两批来看他。

病房里,文雅故意大声说,胃溃疡,好治。治好了就出院,我们都快忙死了,你别躺这里偷懒。王东升也故做轻松地说,是啊,我们大伙都想你。

丁大龙强笑着,我现在最想和大伙一起执勤、巡逻、抓现行。

王东升走出病房眼泪哗哗掉,文雅掏出纸巾递给王东升,自己忍不住抽泣起来。

王东升和文雅默默地找到主治医生。王东升说,他才二十六岁,对象刚散,还是个孩子,就胃癌晚期,您想想办法,中医、西医、土办法、洋办法一起用,王东升说不下去了。医生说,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等队员们都走了,丁大龙起床,他浑身像面条一样软,脚下像踩了棉花,他慢慢地来到楼层中间的护士站。那里只有一个新来的实习小护士在接电话。丁大龙趁她不注意,拿到了自己的病例夹。看见上面写着“胃癌晚期”的字样。丁大龙感到绝望,好像黑暗中一只狰狞的怪兽呜呀叫着朝他扑来。我才二十六岁呀,我老爹老娘怎么办?我舍不得我的工作、我的战友呀。

 

23、一个下午,五点过了,天开始阴,商贩陆续来到永正街工商银行,把当天的营业款存到银行里。

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背着“金星”牌双肩背包来到永正街分行。他长长的头发,满脸落腮胡子。在站在柜台与营业厅之间的铁门附近,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基金和外汇行情。等着存款的人还有十几个。

一个女储蓄员按着密码,柜台与营业厅之间的铁门开了,女储蓄员正往外走,“背包客”朝女储蓄员撞去,女储蓄员被撞倒在地。“背包客”跑进柜台,对着正办理业务的储蓄员喊到:把钱装包里,装满了,不然我就拉响炸药包。

一号窗口的女储蓄员吓呆了,惊魂未定地看着“背包客”怀里绑着的雷管,他按照“背包客”的要求,把抽屉里的储蓄款往背包里放。

营业厅里的顾客哗得散开往外跑。

二号窗口的储蓄员悄悄按下报警器。

跑到街上的顾客大声喊着,有人抢劫银行了。

正在附近巡逻的马千里听到喊声冲进了营业厅。

“背包客”与马千里撞了个满怀。马千里索性死死抓住“背包客”。“背包客”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你是谁?想管闲事?我是个过路的,岁数大了点,爱管个闲事。马千里平静地说。

今天这个闲事你最好别管。“背包客”说着亮出怀里绑着的雷管。马千里看到雷管大吃一惊。马千里看出绑在身上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雷管。马千里紧张地往四周观看,旁边有一个违章建筑,拆的只剩下四面墙,就数那里没有人。马千里有了主意。他故意与“背包客”拉扯着朝四面墙走去。

马千里找个墙角,拉着“背包客”想坐下,没拉动。别挡我的道,谁挡我道谁死。“背包客”气急败坏地说。

我不是挡你道,是怕你一时犯糊涂。马千里尽量不去激怒他。

我一点不糊涂,我观察好几天了,每天下午五点时小贩都来存钱,就数这时候银行钱多。“背包客”振振有词地说。

小贩的钱存到银行里就是国家的钱,能动吗?马千里像是和自己的孩子讲道理。

我用不着你给我讲大道理,你这么大岁数就不怕死吗?“背包客”眼里露出凶光。

正因为岁数大才不怕死,但是要看是为嘛死。我一辈子没让别人戳过脊梁骨。可你还年轻,别一时犯糊涂。马千里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背包客”的胳膊。

    “背包客”对马千里的开导显然不耐烦。声嘶力竭地喊,你再不放开我可拉雷管。

你还年轻,别干傻事,我舌头都磨掉半寸,听我的没错,你不能一意孤行啊。马千里不厌其烦地劝着。

马千里朝后面看去,有几个人围拢过来看热闹。

他大声喊,块闪开,他身上有炸药。

有炸药?

那几个人全跑了。

110警车声音隐隐传来。

“背包客”听到110警车声音,犹如疯狂的困兽,想挣脱马千里往外走,马千里的双手似有千斤力量,双脚像是生了根。任凭“背包客”挣扎,都不能让马千里挪半步。

马千里知道,绝对不能让歹徒走出这个违章建筑,要不对周围的群众伤害就大了。

我数三下,你再不放开我就拉响雷管。

一、     二……。

你别这样,听我的。马千里还在劝着。

“背包客”拉响了雷管。

轰的一声巨响,雷管爆炸,马千里和“背包客”同归于尽。马千里的身躯化做礼花闪耀在海天市的上空。

 

24、海天市安慈精神病医院里,13491根,13492根……,一个女精神病人正聚精会神在数着自己的头发。

23床,你有完没完?别搅和我,一会儿那个小野娘们儿就从这过,扒了她的皮我也认识。

一个身穿蓝白条病号服、头发花白的老女人站在窗前,往外看着。她就是马千里的妻子苑芳菲。窗外的远处是一条马路,车来人往、川流不息。

王东升、文雅、钱坤、常亮、严红来到安慈医院。

嫂子,我们来看你。王东升亲热地叫着,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站在窗前的苑芳菲转过身。东升、严红你们俩口子来了,还有几个小年轻儿,马千里怎么没来?

嫂子,马大哥参加海地维和部队,走得急,特意让我告诉您。王东升和蔼地说。

呵,他到美,跑外国找洋娘们儿去了。苑芳菲愤愤不平地说。

王东升有点尴尬。

苑芳菲的双眼黯淡无光,她转向王东升,东升,你怎么不去?严红管着你对吧?你一直听严红的话。不像马千里,他看我不生孩子就在外边找野娘们儿。呜、呜、呜,苑芳菲开始哭泣。

严红和王东升扶着苑芳菲坐到椅子上。严红拿出洗干净的水蜜桃剥开皮递给她。看着苑芳菲吃桃,严红假装擦手,掏出纸巾转过身擦眼泪。

常亮、文雅是临来医院时才知道马大爷的老伴儿得的是精神分裂症。

文雅本想安慰马大娘几句,话到嘴边有些哽咽。

文雅心想,跟病人有什么道理可讲?她无理却又好像处处证据确凿。文雅独自走出病房。病房外很热,她觉着非常郁闷。就在走廊里走着。脑子里翻江倒海。在全世界,死亡率最高的职业除了职业杀手就是警察,每年都会有牺牲。有人说,与危险相伴,与罪恶相战,与黑暗相战,一生坚守正义的驿站。这就是警察,马大爷、王东升等人的一生的写照。没想到丁大龙胃失恋后又得晚期癌症,躺在医院里,马大爷就连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一个温暖的家都没有,在一片无涯的痛苦中还努力战斗着、工作着,可是她从来也没有听马大爷说起爱人的病。

丫头,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文雅耳旁响起马大爷风趣的话,还有那个“女鬼”的案子。

她面前有三条路可走,坚持、妥协和逃离。

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文雅一楞,站住了。

一个长相俊俏的姑娘隔着铁门伸出两手说,那一沓子钱就在口袋里怎么丢了?那是婆家给的彩礼钱,手表、摩托车没买,婆家不信,非说是我们家把钱收起来给我兄弟娶媳妇,我冤枉啊。小偷太缺德了,我名声不好,人家谁还要我?

文雅听出姑娘是被小偷害成神经病,便安慰她,小偷太缺德了,我们知道你是好人,肯定还有人要你。说完默默回到马大娘的病房。

嫂子,你好好养着,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王东升一群人从病房里出来。

非说是我们家把钱收起来给我兄弟娶媳妇,我冤枉啊。

在走廊里,长相俊俏的姑娘像“祥林嫂”一样继续述说着她那“一沓子钱”的故事。

 

25、在海天市“二抢一盗”专项斗争总结大会上,牛汉宣布了公安部的决定,授予马千里“一级英模”称号。他用他那宏钟般的声音称赞,马千里是为了保护百姓的生命安全而死,死得其所。沉静了一刻,他哽咽地说“将士疆场之日,则忘其家;临阵之时则忘其命,使命所系,奉献终生”。 说到这,牛汉和大家都不禁热泪盈眶。

他接着又说,我还要给我们一位编外的小兄弟发一枚奖章,表扬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支持了便衣警察大队的工作。我曾经答应过他,我不能食言,即使是对一个孩子。

牛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奖章,这是我十年前得的“全国打黑除恶二级英模”奖章,那一次,我这个“牛头”差一点掉了,差一点就“光荣”了。这枚奖章就奖给王东升的儿子王群立吧。

王东升做梦也没想到,老局长会把这么珍贵的荣誉奖章奖给自己的儿子。

王东升敬礼,我替儿子接受这块奖章,也替儿子谢谢您。

牛汉,我见过你儿子,好小子,一看就是当警察的料。我再和大家通报一下,火葬场丢骨灰盒的案子、大卸八块女尸的案子、立交桥下抢劫的案子都破了,公安部雷副部长前天到我们海天市视察工作时,说我们海天市公安干警做到了命案必破,很好地维护了社会治安,这支队伍时刻听从党和人民的召唤,召之即来,来之即战、战之即胜。是一支让党放心、让人民放心的队伍。

散会后,牛汉和便衣警察大队全体人员来到饭店。牛汉提议要去医院看丁大龙。这孩子……,牛汉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大家都沉默了。看到这阵势,为了缓和气氛,文雅问牛汉。牛局,我们知道您是一位令罪犯闻风丧胆的刑事案件侦破专家,同时还是一位作家兼诗人,我们现在每天都看晚报的小说连载,我知道小说《浴血朝阳》是您写的,您能告诉我女主人公梁紫晨的结局吗?她是和赵昂结婚还是和李君然出国”?

牛汉看着文雅说,傻丫头,还知道什么?那是我睡不着觉时,为了练习打字随便打出来的,复员在报社当编辑的战友非要看,我就给了他,没想到连载出来。至于写诗,我的同志们,诗都让你们写完了。你们用青春和热血甚至生命写了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篇,我的诗和你们比起来太苍白无力。梁紫晨的结局,在小说的结尾我也没有交代,你认为呢?

让紫晨留下来吧。文雅说。

梁紫晨可以留下来,你能不能留下?牛汉意味深长地说。

文雅仰起头,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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