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会呼吸,像人。
河流会梳装打扮,也像人。
我说的河流,一条是永定新河,一条是新引河。两条河流,唐肥宋瘦,从屈家店闸起步,宛若姊妹,携手为伴,逶迤东流,行至大张庄闸时,依依分手,各寻归宿。
几年前,走过引河桥,遥遥东望,河堤上芦苇蔓延,春绿秋白,野禽啼鸣,被芦苇掩盖下的两条河流,仿佛两位年未及笄的少女,小家碧玉,不羁、土气、野性。
杨柳依依,翠拂行人首。今年五一小长假,我来到这片土地,恍惚一夜间,一望无际的芦苇不见了,两条河露出了身段,风姿绰约,神清骨秀。河水清澈,阳光下,像流动的软玻璃,耀人眼目。堤岸上,绿杨婆娑,翠柳含烟。堤坡上,人工栽培的花与大自然的野花,颜色各异,在春风中摇曳,相映成趣。
北辰郊野公园的兴建,改变了两条河的形象,也改变了两条河的命运。
浪花拍岸,哗哗作响,仿佛大河的呼吸。
河水是会呼吸的,它时刻感受着大地的脉动,自由吐纳,自我过滤,自我治愈。有生命的河水,聚来有生命的鱼、虾与它共命运,同呼吸,一同感受大自然的冷暖,四季的寒暑。岸上,绿色植被吸收水中的营养,吐出氧气,使空气清新,让生命充满生机。
当颐和园用塑料铺住湖底、城市河流水泥封住河底,阻断了河流的顺畅呼吸,切断了河流的命脉,污染蔓延开来的时候,遭人诟病,美也就不存在了。河流是大地的一部分,生命是流动着的,最终,人们还是在老子的哲学中,找到了它生存的价值,万物有灵,天地和谐,山水和谐,天人合一,上善若水。人对河流该做的,是引导它、装扮它、爱抚它,而非彻底地改造它。
永定新河、新引河,经过大面积清淤,排净污水,引来活水,清清河水传来铿锵的脉动,大河左右,灵动的大兴水库、永金水库,与大河成为一体,定位为湿地公园再准确不过,湿地,是大地的一个器官,如人的肝、胃、肺叶、心脏什么的,它是“地球之肾”。
郊野公园,西起屈家店闸,东至宁河界,整体呈狭长的“s”形。两条河把郊野公园分割成为北堤、中堤、南堤,加上永金水库、大兴水库,形成“两岸、三堤、两湖”。水,是这里的主角,花木,是它身着的衣裳,佳人移步,裙钗婆娑。
大自然,赋予了这座新兴的郊野公园天然的景观,也剥开了它人文的内涵。
屈家店闸,将永定河与永定新河隔开,却隔不开绵绵的骨肉亲情。永定河发源山西省马邑,上游称桑干河,作家丁玲感同身受,一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让我们感受了数十年前的沸腾生活。中游有一座桥,叫卢沟桥,卢沟晓月,美得让人不敢眨动眼睛,当年日本鬼子的枪声,让同胞感受到了耻辱,也激发了全民族同仇敌忾的勇气。永定河,又称浑河、小黄河,古来浑水汇流,势不能容,时有泛滥,康熙皇帝亲督疏浚现场,赐名“永定河”,发誓让狂野的河流永远安定下来。如今站在闸口之上,日落河心,水光潋滟,抬眼西望,思绪万千。
引河桥北面,永定新河岸边有一处人工湖,是原北仓(红卫)砖瓦厂的地址,1965年在此取土时,发现一处战国时代的遗址,其中包括一处半地穴式的家屋,挖掘出战国时代的铁镢及陶罐、碗、盆、穿孔蚌壳,还有22枚陶制渔网坠。两千多年前,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温暖湿润,河流纵横,先民即可耕种,也可渔猎,一幅田园诗般的景象。白云苍狗,世事变迁,抚今追昔,时间过滤了千年往事,大河长流,遗物永在,风声在耳,生活一脉。
英雄不问出处,英雄自有出处。
老子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所以,上善若水。水,是有生命的,更像人,“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
亲水,就是亲近自然,心,在大自然中沐浴。走进郊野公园,仿佛被带进了天然“氧吧”,当你从大都市喧嚣的、郁闷的、紧张的氛围里突然释放出来,你会有醉了的感觉。
伫立水边,聆听涛声,我觉得我的心与波涛一同脉动,我的心被至清的水融化了,我的呼吸与大河的呼吸合二为一。
大河呼吸,生命灵动。